第一卷 第四章 母親的悲哀（二）

葉振喬見到女兒立即露出了一臉慈笑。他此生只得此一女，自視為掌上明珠。流霜又是如此美麗聰慧，他一直以此為傲。

「爸，您找我？「」流霜，你剛回來就天天往外跑，似乎比我還忙啊？」

「我去寫生了，爸，這次回來我發現我們沐溪真的是雅致秀麗，讓我時刻有一種想去描繪它的衝動！」

葉振喬啞然失笑，問道：「這裡你住了十幾年，怎麼今日才發現它的好？」

流霜愣了片刻，然後恍然大悟地回答：「或是我在上海住的太久了，從那邊的紛亂嘈雜突然回到這邊的寧靜幽雅，感覺上差異太大了。才會發現一些以往被忽視的東西。」

「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流霜，要是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你還是盡可能呆在家裡，外面現在很不太平。」

流霜皺著眉問道：「是出了什麼事嗎？」

葉振喬點點頭，道：」鎮上最近來了很多陌生人，誰也摸不清他們的底細，我們自己還是小心為妙！何況你離家幾年，也該好好陪陪我們了！」

「出去寫生也不行嗎？」流霜有點不以為然，「爸，您是不是太緊張了？有必要對我禁足嗎？那裡有這麼嚴重？」

「現在局勢這麼混亂，稍有不慎就會招來不測。老話說得好，小心使得萬年船嘛！你去上海三年，我就整整擔心了三年，現在你在我身邊，我更不能讓你有任何閃失。」

這番語重心長的話讓流霜不能再違背父親的好意，她順從地點頭道：「知道了，沒有特別的事我不會出去的，您不必替我擔心。‘

葉振喬滿意地笑了。近一月以來，鎮上的氣氛有點古怪，讓他有種風暴來襲前地恐慌。對於政事他素來不參與，但他必須要保護好他的家人。尤其是流霜，他絕不允許有任何的人或事傷害到她。」爸，有件事我想求您？」流霜躊躇著開口。

「什麼事儘管說，我一定答應。」

流霜猶豫了一會兒，用低柔的聲音道：「您能不能多抽點時間陪陪媽？我這次回來，發覺她比以前更萎靡不振，身體好像也更差了些，我真的很擔心。」

葉振喬的臉色刹時沉了下來，略帶不悅地說道：「這些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該怎麼做我自有分寸。」

流霜頗覺尷尬，于情於理她都沒有資格過問父母之間的事情。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爸，您不覺得對媽太殘忍了嗎？」」夠了！」葉振喬老羞成怒地喝住了女兒，「流霜，你若是真心疼你母親就多去陪陪她盡盡孝道，除此之外任何事你都無需過問。再者，現下來提親的人很多，我會慎重為你擇一門好親事。」

流霜聽了，四個字衝口而出：「我不嫁人！」

「胡說！葉振喬真的動怒了，「你不要以為從小到大我事事都依從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你竟然說出不嫁人這種話，真若被外人聽了去，豈不是讓人恥笑！」

流霜自知失口，連忙解釋道：「爸，您別動氣，您誤會了我的意思······」

「誤會？好啊，我倒想仔細聽聽你地解釋————」

「我年紀還小，現在就考慮婚姻大事不嫌太早了嗎？」

葉振喬搖搖頭，顯然他認為這個理由根本不可信。「流霜，任何事情我都可以依你。當年你執意要去上海學畫，我瞭解那是你一直的理想，所以沒有反對，我寧肯在家裡擔心你的安危。可你剛剛說的那番話實在讓我失望！」說著，葉振喬瞧了一眼女兒，見她面有愧色，不覺放低了聲調，「再過三個月你就滿二十一了，女孩子，終歸要嫁人的。你有了好歸宿，我們也能心安了！」

流霜沉默了，早知道父親不會瞭解她的想法。她又怎能向父親解釋自己對婚姻的那種恐懼和不安？長久以來，母親的遭遇在她心裡有巨大的陰影！她不敢想如果真地邁入了婚姻，會不會重蹈母親的覆轍？她不願去冒這個險。所以，她試探性地提議：」爸，我想去法國繼續學畫，您覺得————」

「你想都別想！」父親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她的話。「你不用再找任何理由想離開家，這次我絕不會縱容你。」

「您不能蠻不講理！我真的很喜歡畫畫，您就不能成全我嗎？」流霜在據理力爭。

「不要再說了！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哪也不准去！」葉振喬終於擺出了父親的威嚴。

流霜萬分委屈，眼眶有些微紅。

葉振喬見到心下不忍，女兒畢竟大了，不宜過份責難，不然只會適得其反。他轉而放緩了聲音道：「流霜，你不瞭解我的苦心也就罷了！可你的人身安全我怎能不考慮？法國畢竟不是上海，千里迢迢地萬一有個什麼閃失，我和你媽勢必要悔恨終生。你是不是一定要讓我們惶惶不可終日才安心呢？」

在父親如此懇切地勸說下，流霜不能不妥協。「爸，我答應您，我會留在家裡。至於我的婚事————」

「這個你放心，我自會挑一個你中意的人。如果你不滿意，我絕不勉強！」

流霜心下稍寬，她明白這已經是父親最大限度地讓步。至於其他的事，目前看來只有暫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