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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 警長

「我的包呢?我的包呢?」單衛當然更關心自己的問題。

「別吵,別吵,先拿車後找包。」魯大皮指了指路邊的警車,沮喪地說:「就是你的鄰居老殷扣的,他藏在車上。你單局的面子他非給不可。」

單衛丈二和尚有點摸不著頭腦,不解地問:「你跟他又不是生人,你在九橋也是個名人,他不致於為難你吧。」

魯大皮尷尬地擺擺手:「不談,不談,這些傢伙翻臉不認人。」隨手塞給他兩包「中華」,「這個任務就交給你辦了。」

這件份外事還確實非辦不可,某種程度上比自己的事還重要。平時喝老大的酒時都叫嚷著,老大你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小弟,為老大兩肋插刀而不懼。這可是面子的大問題。單衛無奈地捋了捋頭髮,乾咳了兩聲:「我去試試。」

「員警同志們,辛苦了。」

「單局辛苦了。」

「弟兄們好,幾天不喝酒真想你們啊。」單衛朝小余小李迎面笑道,一邊迅速遞上了香煙。「哪裡,哪裡。單局收費小包一個,你真是快活賽神仙啊。」他倆和單衛彼此都很熟悉。小李拍了拍單衛的肥肚戲謔道:「肚子又大了,像懷孕五六個月了,裡面全是人民的膏脂啊。」他也是緩和一下剛才緊張的氣氛。「拿我開心了,我們安危全系於你們人民警察啊。現在老百姓覺悟高了,你們工作確實難辦啊,我剛才好怕呀。」單衛表現得無比同情理解。引起小餘強烈共鳴:「還是單哥疼人啊,誰願意去做得罪人的事,上面壓得緊。我們也是瞎貓逮死耗子,逮誰算誰倒楣。」

「我要給國務院打報告,批准你們帶槍收費。」

「我們就等你做總理了,好是好,可那麼我們豈不成了偽軍?」

玩笑是假,目的是真。單衛乘機見縫插針輕聲說:「有點事情還要弟兄們幫忙。」

「當然,當然。」做員警的在關鍵問題上並不含糊,小李吸著煙點點頭,卻又無奈表示愛莫能助:「頭兒關照過,其他人都好放,就是那個黑胖子不行。真不好意思,還要問我們的頭。」他有意地瞟了瞟旁邊警車裡的那個人。

派出所這輛白色舊昌河車油漆暗淡,輪胎磨滑,後面還癟了一塊。但它的動力系統是出名的。鎮上吃公飯的人都知道,有一回抓逃犯,群眾苦等了很長時間才見所長帶人氣喘吁吁跑來,原來警車路上拋錨被拖到修理廠去了。由於它車身兩道特殊藍杠標誌和車頂紅藍兩色轉悠的警燈,才顯示它一種威嚴和非凡身份。它跑在路上「嘟-嘟」的特別叫聲,像一塊滑動的可愛的方形糖塊。

一個人冷冷隱在塵土汙斑的車玻璃後面。單衛輕輕拉門爬上了車,那個藏青色的人略微欠了欠身子,沒有轉頭,他的眼睛依然勾勾漠然望著窗外,更準確地說望著反光鏡。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每個角度盡收眼底,同時也反射身後影像所有的動作。單衛彎腰側身坐下,粗布硬皮的坐墊硬邦邦的坐著極為不舒服。

「殷警長,執行公務辛苦了。」

「做和尚都要念經,大家吃的都是皇糧,都要精忠報國。」這個被稱作警長的人點了點頭,應當說是鏡子的人晃了晃腦袋,不鹹不淡回答。

「現在公安建設力度大,執法形象、禁酒令、視窗服務、十項紀律條條都是高壓線,你們沒有以前瀟灑了。」單衛理解地說。

「彼此彼此,你們局最近麻煩也不少。、假農藥、假種子、毒牛奶,夠你們忙活了。現在又多了一個地溝油。」

「是,是,現在我們睡覺也要睜一隻眼。以前什麼蘇丹紅,保鮮膜,一旦出了問題,都是政府部門的瀆職,都是我們的罪過。」

單衛滿臉堆笑遞上一根煙,殷警長擺擺手,瘦削的手指表現得很堅決,表示他身體不適或此刻不想抽。他下巴尖窄的臉依然沒有表情。機警地注視窗外一切動靜,哪怕一隻麻雀飛過。

「你們的馬應當換成寶馬,這種車怎能抓罪犯呢?怪不得中國破案率低。」單衛對著警長的後腦勺沒話找著話。

殷警長整了整威嚴的帽子:「走私犯的武器也比我們先進,我們是清水衙門,經費緊張。鎮裡經濟不景氣,大院子發工資都不正常,我們能按月領餉算不錯了。你們是國家垂直領導,你們應當搞個大奔玩玩。」

車裡的兩個男人宛如國家公安部長與工商總局局長在開工作研討會。這種旁敲側擊、蜻蜓點水似的兜圈子的序曲,羅囉嗦嗦講了一堆看來毫無用處,老殷忽忽悠悠扯來扯去裝糊塗。單衛不得不切入正題,話題一轉:「查車子查來查去都是鄉里熟人,執法比較有難度吧?」

「yes,我歲數大了,就在車上看看,他們年輕人有幹勁,有力氣,就叫他們抓抓。」

老奸巨滑,單衛心裡偷偷發笑。此刻不得不挑明話題,不說不行,來的就是說的,「無事不登三寶殿,魯老闆,你也認識,怎麼找他麻煩呢?」

「哼!」殷警長鼻子抽了抽,不屑地說:「他做他的老闆,我收我的費。查的都是熟人,放他放你,什麼車都抓不成,人家也有意見。」

單衛不得不湊近身子,頭幾乎貼近車篷,彎了彎腰低聲說:「唉,他已經找到我啦。」單衛聽到自己的聲音卑微,又有點可憐。殷警長眼睛低垂,雙手抱攏在胸前,雙唇抿緊,久久不說話,不知是聽見還是沒有聽見。表情複雜曖昧,一幅很矛盾很為難的樣子。但他的話聽起來頗含真情。「兄弟,不是我不給面子,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收費都有任務,跟工資、福利、獎金掛鉤。都是給車管所辦差。考核,檢查,責任制一套又一套。我們這個季度任務差很多,把我逼死了。你們都有大老闆孝敬,我們不得不上街。你我都是吃皇糧的,你整天收錢比我懂得規矩,我不好交差,請你諒解。」

有情有理又堵住你的嘴,這冠冕堂皇的官話無懈可擊。單衛感到自己的熱臉貼到冷屁股上,說不出什麼滋味。這個他尊稱警長的人不是外人,正是與他相隔不過百米的鄰居,大家知根知底。他們同時從鄉下移民到鎮上,都在鎮裡混飯吃。一個在公安,一個在工商。鎮容整改,衛生大檢查,查處抗法案件,秋季商品交易會保衛,他們每年都在一起聯合執法。老殷平時架子大,不愛說話,單位人員關係差,臨近天命之年才得了副中警長官銜。反之,他單衛,鎮上市面上人人皆知,他八面玲瓏,人際關係稔熟,吃喝玩樂樣樣在行,有的叫單局,有的喊單老爺,有的稱單神仙,好不逍遙。老殷的老婆長年患風濕性關節炎只能在家燒燒煮煮,那些年他可憐的工資都給買藥了,他老婆依然面容瘦黃。自己老婆雖沒有沉魚若雁之貌,但也豐滿健康,雖不富足,倒也狹意舒服。

但有一點單衛是不好跟老殷比的,雖然兩人都吃公家飯,但在本質上有天壤之別。老殷是國家正式編制人員,工資,福利,獎金,補貼,醫療國家全包,老有勞保,連死亡喪葬費都給準備好了。最氣人的是,他們春夏秋冬領帶,皮鞋、制服全套,春有襯衣,冬有大衣,單衛不清楚國家是否連短褲也發。他單衛同樣為政府賣命,而他什麼也不是,什麼也沒有。就落得吃喝玩得快活,混到今天連一身制服都沒穿上,這正是他最為痛苦自卑的隱痛。同樣,這也正是他老殷自視清高自命不凡的地方。如果他單衛同樣有一身威嚴的工商制服,老殷決不會是這樣的。他平時見了陳局不都是先微笑打招呼嘛。如果他單衛有一身制服,他不必到此低三下四,在家一個電話一拎就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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