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往事如幻

——1——

……

落日的餘暉射入一間裝修極為簡單的房內，一個戴著金絲框架眼鏡、挽著幹練卷髮的女人推門而入，隨意地將手上一份資料攤在了桌子上，然後往桌邊的躺椅上一靠，等待房間主人開口。

在她的對面，一個男子的身形被深深掩藏在光線的陰影中，令人看不清他的模樣，他緩緩地伸出手，翻了幾頁，一種慵懶低沉的聲音從口中逸出「就她們兩個？」

女人淺笑一聲「怎麼？季霏然可是我最看好的成員。」

「我可以理解，可是……」男子又翻了幾頁，有些遲疑地說道。

「你是指楊心涵？」女人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毫不在意地說道「我只是覺得，霏然一個人太悶了點，而且你沒有發現嗎？她們的組合，效率很高。」

男子點點頭，然而又加了一句「只要季霏然一個人就夠了。」

女人似乎有些不滿，她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似笑非笑「像連瀟那種怪人，就不該按常理出牌。」

局面僵持了片刻，那個男子最終鬆口「好吧，奇怪的組合，」不知他想到了什麼，突然笑了笑，「這個case希望她們同樣能給我帶來驚喜。」

……

……

「砰！」

「砰！」

兩個女子如同獵豹般翻過一陣密集的槍林彈雨，躍入甬道之中。

「老規矩，東西拿好，我墊後。」季霏然一陣粗喘，將一隻包袱拋給心涵，毫無表情地說道，如果不是她劇烈起伏的胸膛，完全無法想像一個身處危境的女人可以這樣沉靜地說話。

心涵看了她一眼，輕嗯了一聲，迅速而熟練地上膛、備戰，目光略微閃爍地朝著出口看去。

槍聲在那一息間安靜了下來，心涵抓住機會，身形彎曲，從甬道中滾出，在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閃到了對面。

霏然看著她安然躍過，神色一正，手上兩把傢伙仿佛有生命般地轉到了最合適的位置，她深吸了一口氣。一個翻身，整個人再次曝光在對手的攻擊範圍中。

幾乎是她翻出的同時，子彈準確無比地射到了一排高處的敵人，身體不可思議地在翻轉的中途微微一頓，然而又詭異地換上了貓腰的奔跑姿勢，沒有人能夠預測她下一步的位置！

「噗！」一顆子彈，從一把裝了消音器的轉輪手槍裡發射出來，精准無比地射入霏然右胸，直直射穿肺葉。

她的胸口湧起一股腥甜的味道，然而她的步伐卻更為詭異，手中的槍從背後射向對手，彈無虛發，但是那些倒下的人裡面，卻不會有那個最為恐怖的人，霏然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傳說中的連瀟，不僅有張常人難以媲美的皮囊，而且槍法果然不是謠傳。

她清楚地明白，他想留下活口，而且如果他再擊中自己，那麼她，就真的不能全身而退了。

「噗！」似乎以她的能力，要逃出升天，已經是奢望，連瀟的子彈在十幾米開外再次射來，這一次，正中膝蓋骨，完全摧毀了她的逃生能力！

……

……

——2——

……

從來沒有失手過的季霏然，面對被譽為業界傳說的連瀟，她真的失敗了。

霏然認命地倒地，槍聲也在這一刻被勒令停止，周圍，安靜地可怕。

「霏然……」

霏然驀地抬起頭，她驚奇地發現，楊心涵！她居然又回來了！

一時之間，無數種奇怪的感情湧了上來，她定定地看著眼中沒有絲毫後悔的心涵，苦笑一聲「你沒有聽我的命令。」

聲音因為肺葉穿破而混雜著血水，有些模糊，但是那語氣裡面竟沒有一點兒責備的意思。

「只有這一次，我只違背這一次。」心涵心痛地看著她，季霏然，那個她曾經視為神一般的女子，那個她一直堅信永遠不敗的女子。

霏然很少見地笑了笑，蒼白的臉，血色的唇，幾近完美的五官，讓她的笑容如同夜空中璀璨明珠般奪目光輝。

「笨蛋，因為這是最後一次。」如果你不回來，我依然可以完成任務，毫無遺憾地完成任務，可是現在，我會有遺憾的。

霏然的笑意漸漸斂去，她說道「對不起，要你和我一起。」要你和我一起死……

心涵狠狠地搖著頭，「以前我會一直跑一直跑，你總會出現的，可是這一次，我停下來了，而你也沒有出現，其實我回來，就做好了這樣的打算。」

霏然的呼吸極為急促，一個高大的身影逐漸靠近，直到將心涵和霏然淹沒在陰影中，「放心，兩位美女，現在還不用死。」

他輕鬆無比地說道，深邃的眼眸看著霏然身上的傷痕，似乎有些滿意「季小姐，第一次見面，我很榮幸。」

他挑了挑眉，挑釁地看著自己的戰利品，霏然回以冷冷的目光，連瀟，你很榮幸嗎？但是你大概不知道，任何與我季霏然交鋒的人，幾乎沒有榮幸的機會，如果有，那麼也絕不會超過一次！

她突然妖冶一笑，連瀟那深邃的眸子也不覺一晃，「連瀟大人，我也這麼認為。」

連瀟雙眼一眯，似乎覺察到了不確定的東西，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只聽見霏然近乎倡狂的聲音響起「連瀟，你大概還不知道，這次的任務，不是東西，而是人！」

一秒的時間，任何東西都無法改變，火光突然從四周噴湧而來，帶著濃烈的氣息，將死神帶到此地。

「嘭！嘭！嘭！」四周幾乎是在一瞬間炸得面目全非，地面飛起，牆體破碎，火龍銜著瓦礫碎片四竄，而這人力無法阻擋的攻勢全部撲向這個小小的插口！

「連瀟，現在明白了？」看著連瀟大驚失色的臉龐，霏然突然安心地閉上了眼睛，隱約感覺一隻手被另一隻手抓起，暖流迅疾地滲入心底。

霏然笑得純真「對不起，謝謝你。」

「你連我都瞞，可是我原諒你了。」心涵也像解放了似的，絲毫不去管那無法躲避的爆炸，「下輩子，我還是得跟著你。」

霏然的嘴角深深勾起，也許她這輩子都不曾擁有這樣的笑容，她淡淡地回道「好。」語氣輕柔而堅定。

註定來臨的死亡，無法抵禦的火焰，吞噬了所有人。

下輩子……

……

……

——3——

……

霏然想，她應該是死了。

她們今天的任務是幹掉連瀟，但是顯然，連上面的人也不能確定這件事情的成敗，因為連瀟，似乎是一個極難對付的人，霏然會認真完全地分析對方的實力，但就算是戰力懸殊，她依然會執行，這樣的事情，以前發生過很多次。

霏然在岔路口和附近都埋下了炸彈，她清楚地知道一個射擊的高手，擁有天生的敏銳度，她無法確定自己能夠一槍就命中他，那麼一旦失敗，他也不會給她第二槍的機會。

所以，引出他！這個戰無不勝的人，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的，而他的手下，霏然有自信，能不被他們抓住，這個計畫很冒險，一旦她不能成功脫困，那麼就只能和連瀟一起同歸於盡，這樣一來，也就不能讓心涵冒險，那個古靈精怪的女生，是的，她就是個小女生，性格脫跳，在她面前擁有無限活力的女生，居然可以忍受她的冷漠。

霏然想到心涵的時候，不知道自己應該哭還是應該笑，她的計畫瞞了心涵，告訴她這次的任務僅僅是拿到展會展出的魔劍歸途，因為那是連瀟的所有物。

這樣不僅會混淆連瀟的思維，也會促使心涵帶著歸途安全離去，可是這個臭丫頭居然回來了！

為什麼偏偏是這一次呢，她選擇了與連瀟同歸於盡，心涵就回來了。

也許，這是命中註定的吧，不論如何，在她生命消逝的最後一刻，她依然沒有失敗，是的，沒有失敗！連瀟必死無疑，她沒有失敗！

兩條命，換連瀟一條命，值嗎？

霏然的思緒不斷飛舞，以前的一幕幕像是電影重播在腦海中，而且，向來是黑白的圖片，沒有其他色彩。

「主人？主人？」

霏然只覺得身體被人搖晃了幾下，突然一道飛矢穿過眼前，出於職業素養，霏然猛地睜開雙眼，做出保護性的姿勢。

她保持著自衛的身形，看著眼前的人，也許，她是人，霏然不能確定，因為這個人的身上有一對巨大的白色翅膀，身上穿的頗為古怪，像是電視劇裡的天使一樣。

天使是不會害人的吧，霏然依然警惕地看著她，眼角的余光看向四周，這裡的建築……霏然覺得眼前一陣暈眩，潔白典雅的居室，纖塵不染，飄動著柔美的白色帷幔，天使……天堂……

霏然少有地在陌生環境中晃神了，那個「天使」看她一動不動，有些調皮地說道「主人，你醒啦！我去叫連將軍過來。」

連將軍？主人？霏然充滿猜測地看著「天使」，開口道「你……」她突然發現，自己的嗓子居然像完全乾涸的地面一樣，嘶啞得可怕。

「天使」一聽她說不出話來，急忙倒出一杯水，霏然將信將疑地盯著她手中的水，久久不肯接過，像她這樣的人，是不該隨便喝經過陌生人手裡的東西的。

「沒有毒！」「天使」見她不喝，嘟起嘴不滿地說道「主人，您不喝水，怎麼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那種眼神似乎不是裝出來的，霏然依然不能輕易相信，但是，如「天使」所說，倘若不喝水，她便失去了與人交談的能力。

片刻之後，霏然輕啜了幾口清水，感覺嗓子舒服多了，也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才開口問道「你是誰？這裡是哪裡？為什麼叫我主人？」

「天使」拖著下巴，面對霏然的提問，似乎有點不知如何回答，她一眼一板的回道「我叫天寶，是魔界靈貂，您是我的契約主人，這裡是魄空帝國的皇城，已經荒廢了近百年，所以安靜地有點討厭。」

「呵！」霏然無奈地笑了一聲，「你在說什麼？」

天寶奇怪地看著霏然，有些不明白她的反應「主人，我有說錯什麼嗎？」

「我想如果我沒瘋，就是你瘋了，我親手引爆炸彈，親身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楚，我沒有死嗎？不要騙我，這裡是哪裡！」霏然冷冷地看著天寶，完全不相信天寶的連篇鬼話。

「她沒有騙你。」

房門被不輕不重地推開，一個與某個人極為相似的聲音回蕩在一片純白的色彩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