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

忙了整天……呃，其實他們也沒幫忙，只是走走停停看看的而已。

「川川，我們去看日落，怎樣？」葉野澤看老爺爺忙的差不多了，興致勃勃的問。前面的老爺爺馬上說，「哎喲，我先回去煮飯吧。」然後轉頭朝葉野澤眨眨眼，就識趣的離去了。滕淺川也頗有興致，藍天和大海都是一望無際的。

她甩開鞋子，綁著白色繃帶的腳丫踩在軟軟的沙子上，一步一個腳印，沙子刺得自己腳底癢癢的。她微微的笑了，餘輝灑在她美麗的臉龐上，烏黑的長髮安靜的飄揚。葉野澤撇撇嘴，「哼哼，你瞧。對著沙子笑，都不對我笑。」葉野澤身上穿著老爺爺的衣服，非常滑稽。衣服寬是夠寬，但太短了，套在他身上像縮水似的，他走到滕淺川面前，明亮的黑眼盛滿笑意，「川川，我們以後老了也跟老爺爺他們一樣，好不好？」

滕淺川垂下眼簾，「不行，我有喜歡的人。」

「那個人就是我呀！」葉野澤笑意更深了。

即便她也想和老爺爺他們一樣生活，但她不能忘記她姓滕，「我有婚約的。再者，我不喜歡你。」葉野澤默默注視她，「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滕淺川握緊一手沙，沙子卻從手中流逝。

「剛開學第一天，川川你好凶哦，但那只是你偽裝。我不知你有怎樣的過去，我只想讓你開心的笑。」沙子繼續握，繼續流。「因為這樣的你，看到以前的我。是媽媽很開朗才有這樣的我，她是這樣說的：世界上有那麼多美好的東西：夏天那一閃一閃的螢火，秋天豐收時快樂笑臉，冬天互相擁抱的溫暖，春天細雨綿綿的浪漫……有那麼多那麼多快樂，我們為什麼就要緊抓住那一點點黑暗窮追不捨，而捨棄這些快樂，讓自己的愁眉苦臉呢？現在這番話重新講一遍給你，希望你能擁有笑容，擁有平凡的快樂。」你媽媽一定是生活的很好，才有這番言論，她哪裡懂。滕淺川不屑的一笑。

「你現在心裡肯定在想，我媽媽和我肯定不懂，那我可以告訴你，我媽媽是別人的情婦，我是私生子。」葉野澤臉色平靜的陳述這件事，仿佛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他還對著滕淺川淺淺的微笑，「可是我仍然可以生活的如此開心，恣意。川川為什麼不可以呢？我想改變你，就像媽媽改變了我一樣。」

是……這樣嗎。你還有媽媽，可我的爸爸，我的媽媽都拋棄了我，怎麼活的開心，「不，喜，歡……」她緩慢清晰的說出對於他來說很殘酷的三個字，父親大人雖然沒有常常陪伴在自己身邊，但他收養了她，會記住她的生日，會關心她，這些她怎麼都要報答，即便要用下輩子的幸福。

葉野澤深遂的眸底閃動著黯然的光芒，他忽然伸出手，將淺川的手拉到自己的懷裡，將她的手緊緊地按在自己胸口心臟的位置。

「你感覺的到嗎……？」

她的雙手被他握住手裡，緊貼著她的胸口，她似乎可以感覺到，她的手心下，是他滾燙的心跳。「你能感覺的到吧。」

餘輝還不吝嗇的將葉野澤鍍了一層金光，他的眼眸裡閃著點點金光，仿佛是陽光下的大海。滕淺川忽然心慌不止，別開臉，拼命想抽回手。但葉野澤卻更為堅定的抓緊，骨節泛著青白，「川川，不要騙自己的心。」

落日的餘輝卻慢慢的燃盡，一切都跌入黑暗，只剩海灘泛著冷寂的光。

手，越來越熱。但他的光芒一點一點暗淡，最後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們回去吧。」他獨自站起來，失神落魄的走在前面。滕淺川神色複雜，但目光觸及他背部時，她睜大了眼睛，「葉野澤……」

月光灑在他身上，狹小的衣服上有一片蔓延的血跡，還有不斷擴散的跡象。他卻毫無感覺似得一步一步的走著，聽不見她的呼喊聲。

「小子，叫你不要跟著來，還有你起身需要那麼大力嗎！」躲在暗處的老爺爺氣憤的走出來，「瞧瞧，傷口破裂了！」

滕淺川也不去想離去的老爺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她的眼裡只有滿滿的血色，和他蒼白的臉龐。

拒絕你，這是我必須做的，所以對不起。滕淺川努力的揚起嘴角，但眼淚卻更先劃過臉頰。

真的很對不起。

老爺爺幫他止住血後，他瞄都沒瞄身後的滕淺川，踉踉蹌蹌的走了。

滕淺川不想那麼快回去，她想在這片無際的海洋上靜靜，梳理一下淩亂的思緒。

今晚的月亮像鐮刀，彎彎的……幾時圓呢？滕淺川躺在有些刺刺的沙子上，雙手放在腦後，雙眸緊閉。

不許哭，想想父親大人的公司，快想！眉頭不斷地加深，公司的事一點都進入腦，反而還充斥腦海都是他的白癡笑容和他白癡的話語……

「這不是遊戲，我會讓你開心的。」

「川川，你怎麼不笑，看到冷以桐你笑，看到世生翊，你也笑，看我怎麼就不笑呢。我可是天天對著你笑呢。」

「川川，牽住我。」

「川川，為什麼你從來不對我笑呢？」

……

沒有星星，孤單的彎月掛在幽黑寂寞的夜空。

止不住的液體肆意的湧流，眼腺像管不住的水龍頭，而心房裡像塞了塊棉花，悶的發慌。只是拒絕而已，有這麼難受嗎！沒用的滕淺川！

「我的肩膀，你介意嗎？」熟悉的言語驚得滕淺川睜開眼睛。

「桐，桐，桐……你真的是桐？」冷以桐悄無聲息的走到她身邊，卻看到她滿臉的淚水，他的心隱隱發疼……

「小姐，你藏得真秘密，我找了好久好久呢。」他輕輕一笑，尋找過程的艱辛和痛苦就在一笑中消失了，「我什麼都沒看見……」

她胡亂的用袖子抹掉眼淚，「我沒事。」

小姐總是這樣，喜歡說沒事。看著消瘦許多的身體，一抹心疼浮現在他褐色的眸子，「我們回去了吧，老爺著急極了。」

「還有一……」他現在肯定不想看見自己吧，等他在這裡休息一晚再叫桐接走他吧，「跟救我們的老婆婆的打聲招呼再走吧。」

「小姐，你受傷了？！」桐發現她的繃帶，緊緊的皺著眉，「讓桐背你。」

看著挺直的脊樑，她竟有股抗拒。但她還是把手勾上去了，「麻煩桐了。」

他的背為什麼沒有那傢伙的溫暖……

折返的葉野澤面色蒼白凝視著冷以桐背上的滕淺川，傷感包裹著他，讓他無法呼吸，原來就是他呀，青梅竹馬，自己果然比不上阿……老爺爺安慰的輕拍他肩膀。

眨眼間，海灘上空無一人，還是那輪彎彎的月亮寂寞掛在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