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謀定

阮七娘握著琴譜，手卻在不住地顫抖著，原本堅定不移的決心在此刻卻開始動搖起來。

一旁的蕭陌離顯然已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琴譜上，為了這本琴譜，他投入的精力和人手已是夠多了，只要一瞬，他就可以得到了，他的目光為著他內心的波瀾起伏而閃現出了不一樣的光輝，道：「魅姬，你該明白，琴譜給我，你就是自由的。為了自由，你才接近他。現在你的任務完成了，也該是時候結束了。琴譜，命，我都要。」

阮七娘在這一刻忽然冷靜下來，她瞧著牽自己手的宋玨，眼神卻是有些變了，那是一種無法言明的情緒，道：「宋玨，你真的愛我嗎？為了我，捨棄自己的性命，你也會一直愛我嗎？」

宋玨看著她，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道：「七娘，我說過，這是我心甘情願做出的選擇。我不後悔，我相信，你也不會後悔的。是嗎？」

阮七娘瞧著他如此認真的神情，臉上露出了最為燦爛的笑容，道：「當然，不後悔。」

「悔」字尾音還未落下，阮七娘便將琴譜拋至半空，也就在此刻，宋玨從輪椅上忽然躍起，方向卻是朝著蕭陌離。

蕭陌離看著這一切，玩味地擰起了眉，道：「聲東擊西，欲蓋彌彰。原來，你們兩個打的是這個主意。」

他正說著，掌如厲刀般狠狠劈向宋玨，宋玨早有防備，躲過了這一掌，卻是安安穩穩地落了地，並非盤膝著自己的雙腿，竟是穩穩地站在那裡。

蕭陌離看到此景，卻是倍感震驚，似是不願相信眼前的一切，道：「怎麼會？我不是明明……」

宋玨看著他，卻是無盡的恨意，道：「是的，乘我不備之時，在我的飲食裡下毒，讓我沒有任何防備。將我弄成殘廢，以為老爺子會將琴譜給你，可是你機關算盡，卻終漏算了一點，我也是蕭姓子孫，我也可以擁有所有的一切。」

蕭陌離聽到他的言語，似是十分震驚，道：「不可能的，你怎麼可能會是……」

宋玨伸出右手，衣袖落至手腕上，一個極為精巧的幽蘭玉鐲赫然呈現在他的面前，道：「這就是證據。蕭陌離，你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蕭陌離看到他手腕上的玉鐲，似是仍不能相信，眼神也變得極為陰冷，道：「我不會輸，我才是真正擁有一切的人。你不是，你不是！」

話音未落，兩人又是一番激烈的爭鬥，阮七娘越看越心驚，卻在下一刻忽然露出了笑容。

蕭陌離光顧著對付宋玨，卻忘了他心心念念的琴譜，阮七娘冷冷地看著他，地上的碎紙已隨風輕輕飄起，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琴譜已經不存在了。

蕭陌離的憤怒瞬間爆發到了極點，他放聲大喝著，一雙眼眸忽然變成了滿滿的紅色，猶如野獸一般，顯得說不出的可怕和詭異。

宋玨明白他是因為琴譜而走火入魔，手上的力度更是比剛才多了幾分，可是已經入了魔障的蕭陌離，已非昔日的威力，此刻的他是野獸，自然無所顧忌。

宋玨在這樣連番的攻勢下，漸漸走了下風，身上也開始多出一道又一道的傷。

阮七娘看到如此不利於宋玨的形勢，自然是十分心焦的，然而她卻幫不上什麼忙，只因為她並不會武功，只會舞蹈和魅術。

對了，魅術，她怎麼就忘了自己的本領呢？

阮七娘這麼想著，她的舞也開始跳了起來，魅是她的本領，也是她的資本，昔日蕭陌離曾見識過她的舞，縱然定力再好，終也是陷入了些許癡迷的狀態。

那時的她就明白，她的舞，一樣也可以打動他，雖然此刻的他已沒有人性，但她一樣可以辦到。

「魅舞」，是她自創的舞，曾經死在這支舞裡的人不盡其數，她不介意再多加一個。

阮七娘為了能夠吸引到蕭陌離的目光，除了跳舞，便是歌聲，悠揚的歌聲傳來，情意綿綿，帶著無法言盡的魅惑，這是她的最後一著，而蕭陌離也顯然無法抗拒。

蕭陌離不禁有些癡迷，宋玨見此，頓時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只聽到蕭陌離大喝一聲，隨後倒在了地上，這一次他再也不會醒來了。

阮七娘看到蕭陌離倒地，再也沒有任何顧及，跑至宋玨的身邊，瞧著他望著自己的眼神，終是忍不住哭了起來，抱住了他，道：「陌玉哥哥，我們終於殺死他了，終於殺死這個惡魔了。」

遲遲都沒有聽到宋玨的話語，阮七娘本能地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剛要鬆開他的懷抱，卻不經意間回過頭，發現他的雙眼緊閉著，她急忙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神情顯得極為慌張和無助，道：「陌玉哥哥，你不要嚇七娘。蕭陌離死了，這個從一開始就帶走你的所有光輝，帶走我的所有自由，一直都和你作對，而且總是要將你置於死地的惡魔，今日終於被我們殺死了。陌玉哥哥，你此生最大的仇終於報了，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可是，她的話語並沒有換來他睜眼的反應，她心裡的恐慌瞬間升至頂端，道：「陌玉哥哥，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你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聽到沒有，我要你醒來！為了你，我忍受了那麼多。為了你，都是為了你。你說過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難道你忘了嗎？」

淚水滑落至了臉頰，一滴滴落在了他的臉頰上，他擰起了眉，緩緩睜開了眼睛，道：「七娘。」

阮七娘看到他睜開了眼睛，瞬間露出了笑容，激動地抱著他，道：「陌玉哥哥，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狠心離開我的。若是你離去了，我該怎麼辦呢？」

宋玨並沒有說話，此刻的他十分虛弱，他的力氣在慢慢耗盡，他知道自己撐不過第二日清晨，但他強忍著這份痛楚，也要醒過來，因為他知道自己放不下她，正如同她放不下他一般。

阮七娘卻似沒有察覺到他的大限將至，將他扶起放在輪椅上，笑道：「陌玉哥哥，我們回家。你沒有了所謂的仇，而我也換回了全部的自由。今後，我們相守一生，白頭到老，永遠都不分開了，好不好？」

宋玨不忍讓她傷心，使勁勾勒出一絲笑容，道：「好，我們永遠都不分開了。」

只是，他說著這些，心裡的痛楚和苦澀卻在悄然蔓延。

回到小木屋，天色還未亮，阮七娘也沒有任何睡意，陪著宋玨靜靜地坐在石桌前。

阮七娘仰望著夜空，點點繁星不時閃爍著，月光姣好無暇，那麼地嫺靜美好，不禁輕聲說道：「真美啊，好久都沒有這麼仔細地看過夜空，以前也沒有這個機會。陌玉哥哥，你說對嗎？」

宋玨牽著她的手，輕輕應了一聲，道：「是啊，鬥了那麼多，爭了那麼多。到頭來，還是和七娘在一起，才是最為快樂的。」

阮七娘聽他那麼說，不禁笑了起來，道：「陌玉哥哥，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甜言蜜語了？不過，七娘很喜歡。」

她靠在宋玨的肩膀上，道：「不管是從前，是如今，還是以後，七娘都很喜歡。陌玉哥哥，從今以後，我們白首不相離，做一對恩愛的神仙眷侶，再也不去管那些繁瑣的，讓人頭疼的事情。好嗎？」

宋玨卻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話，好一會兒，他握緊了她的手，道：「七娘，我打一個比方，若是以後，我無法再陪著你。如果，以後的生活，還是只有你一個人繼續活著。七娘，答應我，不要讓我心疼，好好地活下去。否則，我在地下也不會安生的。」

阮七娘頓時擰起了眉，看著他，道：「千萬別那麼說，你會好好的。你不會離開我的，我們還會有更美好的未來。陌玉哥哥，七娘不允許你那麼說。」

宋玨卻是歎息了一聲，道：「七娘，難道你沒有看出一點什麼嗎？難道你就不知道……」

阮七娘打斷了他的話，淚水已滑過了她的臉頰，緩緩流下，漸漸濕透了她的衣裳，道：「陌玉哥哥，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你也應該明白我的執著，我的不舍。你是我今生唯一想要相守的人，也是我此生最無法忘懷的。你讓我一個人獨活，我該如何活？沒了你，我該怎麼辦？」

宋玨將哭得如此傷心的她攬入懷中，心裡的傷痛卻是那麼強烈，無法忘卻，這四個字，困擾著她，也困擾著他。

宋玨很慶倖能遇到這麼好的她，畢竟自己本就是一個有著不同命運的人，上天的安排，註定了他的不幸，他的人生，他的鋒芒，他的一切，都是不幸的。

可是，他又是幸運的，畢竟還是遇到了她，能夠和她相守，固然是他此生最為快樂的事情，也是他此生最為期盼的願望。

然而，願望終究只是一個願望，終不會實現，空歡喜一場，到頭來竟是水中月，鏡中花，虛幻的，終不會是現實。

宋玨的意識已變得越來越虛弱，而目光也漸漸開始模糊起來，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長時間，抱著她的雙手也漸漸沒有了力度，道：「七娘，這是我此生唯一的心願。為了我，你要好好地活。好嗎？」

阮七娘察覺出了他的氣息已是極為虛弱，明白他的時限已然不多，道：「好，我答應你。不過，陌玉哥哥，你能答應七娘一個請求嗎？最後一個，可以嗎？你能再吻我一下嗎？」

阮七娘臉上的純真與明媚的笑容，是宋玨此生最想珍藏，也最想一直保留的，恍惚間，他又似看到了曾經的那個小女孩，和曾經的自己，曾經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