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章風波——柳暗花明

眨眼間，黑夜連著白晝，白晝連著黑夜，悄無聲息地從青春的年輪裡滑過，軍訓轉瞬結束了。

上課。下課。放學。因為「學生」二字，同學們便註定每天都要在這三個詞彙中徘徊。

有一次，在去上課的路上，蘇童遠遠看到一個年輕小夥子在一位瞎眼老漢面前躡手躡腳，鬼鬼祟祟的，好像要搞什麼破壞似的，他小心翼翼地環顧了一下四周，之後便若無其事的走掉了。當時，那男生背對著她，蘇童無法認出他的面目，但他的種種舉動很令人懷疑，為了弄個究竟，蘇童決定跟蹤他，可到最後，她卻發現這男生竟是她班上的，並且，他愛坐在班裡最顯眼的位置，還經常會帶來些新奇的東東與同學們一起分享、一起玩樂，有些調皮、有些小孩子氣，總之，他與子木判若兩人，完全可以說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就是霍依。後來，同樣的事又在馬路上被蘇童撞到過好幾次，終於，忍無可忍的蘇童叫住他，並問：「霍同學，你好！請問，您最近忙什麼呢？」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種令人難以琢磨的腔調，一股「邪惡」之風隨之而起。

霍依：「Hello！蘇家小姐，久仰久仰，承蒙你關心我！我最近忙的事兒可多了，上課、上網、上廁所、上——想起來再說吧！呵呵！」

蘇童：「我說的是，你現在是不是有一項特殊任務啊？」

霍依：「最近這段時間我正在完成一項使命，不過，這是不能公開的。」

蘇童笑道：「什麼事啊？竟機密到這種程度？」蘇童臉上堆著笑，心裡卻惡狠狠地說道「你這個大惡狼，趕緊招出你的那些個勾當吧，連殘疾人都欺負」，因為在蘇童看來，霍依肯定是在做壞事，因為他那「瞻前顧後」的舉動任誰都十分肯定他是在幹見不得人的勾當，蘇童百分百認定霍依是個大壞蛋了。

霍依：「不能說就是不能說了，別問了，這是我的個人自由。」

蘇童欲爭辯，卻又無話可說。不料，站在一旁的仇然插嘴道：「難不成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吧？何必遮遮掩掩呢？」說時遲，那時快，蘇童下意識地用手碰了一下仇然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說得那麼露骨，可終究還是沒能攔住，仇然一字一頓，說得大聲且清晰。

霍依吼道：「喂，小姐，請你注意你的說話方式，別妄自菲薄好不好，小心閃了舌頭！」他憤憤地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

仇然生氣地喊道：「喂，喂，你給我站住，你怎麼說話的啊？」說著便要上前追趕，蘇童死死把她拽住，並厲聲說：「仇然，別追了，別衝動好不好，你總是這樣說風就是雨的，他說的也不無道理，可能是我們誤解了他，咱們要冷靜，暗中調查，待到真相大白時再說也不遲啊！」於是，仇然便很不情願地落下了已經邁得老高的腳，但她對這個收場不服氣，因此便向霍依的背影做了個鬼臉，並大聲喊道：「真相出來時，你的囂張就去見鬼吧！」說完，還長長地「哼」了一聲！有些時候，人們自身似乎總是擺脫不了令人們自己嗤之以鼻的阿Q的自我安慰精神，那種發生在幕後的反抗好像真的能夠起到消怨解怒的作用似的，仇然在發狂地吼出那些話後，臉上的怨怒立刻作鳥獸散，取而代之的是燦爛的笑容。

事情總是那麼蹊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二連三的，像那日月輪回，綿綿無絕期。趙楠同學丟錢了！雖數目不大，但對於家境貧寒的她來說，真可謂是一陣寒流襲來啊！可能是「天憐民貧」吧，這事兒發生沒多久，就有人來舉報，那人說曾經在某個風高月黑的晚上，看到個黑影兒在教室外徘徊，那人的樣子看起來極似霍依，這就更激起了蘇童和仇然的懷疑，她們倆隨即決定進入「戰略決戰」，為了伸張正義，拼個魚死網破又如何？因為毛老大曾教導民眾說：「要同一切反動派作鬥爭」，蘇童和仇然暗暗下決心要呈真相於公眾之中，浩然之氣油然而生！於是，瞎眼老漢行乞的地方又多了兩位「偵探」，二人東張西望、左顧右盼，終於目標出現了。霍依仍舊鬼鬼祟祟地走向老漢，賊眉鼠眼地四下張望，看沒什麼異常，身子就一俯一起，之後便又要離開。這次，蘇童和仇然可不能再錯過時機了，她們恨不能立馬抓住霍依，好來個「人贓俱獲」，所以還沒等霍依轉身，她們便一前一後將他圍住，蘇童正色厲聲地問：

「哈哈，冒失鬼，這次你沒那麼走運了吧？交代吧，這是你第幾次作案？作案動機以及目的？不過在你說之前，我想告訴你，人啊！誰都不容易，你別為了一己私利而去竊取別人的勞動成果，袁世凱的時代早就已然結束了，‘革命的果實’是沒那麼容易竊取的。記住：認真點兒，你的每句話都將會作為呈堂供詞。好了，說吧！」

霍依聽得是一頭霧水，撓撓頭問蘇童：「這位大小姐，你們不是在拍電視劇吧？要是的話，你們找錯人了，我不是你們所說的冒失鬼，本人頂多算得上是調皮鬼。」

「少囉嗦！你從實招來！在這裡鬼鬼祟祟幹嗎？這位老大爺都這把年紀了，你竟然——」蘇童一本正經地說道。

老大爺眼瞎耳不瞎，從他們的對話中他倒是聽出了些眉目，所以沒等蘇童說完他就插話：「小姑娘啊！你可別冤了他啊！他每次來都是來給俺錢的，他怕別人看見偷了俺的錢，所以他每次都把錢偷偷掖進俺袖子裡，小夥子不僅心好，還心細，俺非常感謝他。說實話，俺來自鄉下，在這丟了工作，本來還有些余錢，可眼睛不知是什麼原因失明了，我四下求醫，這倒好，病沒治成，錢卻提前用光了，當時，我是掏空了裡三層兜又掏破了外三層兜啊，一個子兒都沒有了。這不，連回家的車票都沒錢買了，是他給俺錢，讓俺回家，可俺早就沒家了，小兔崽子在去看村上廟會的路上被車軋死了，老婆子去年一個人老死在了家裡，算了，不回家也好，對於那樣淒涼的家，相見不如懷念！俺在這裡行乞好幾個月了，小夥子每天多多少少都會給俺送錢，這恩，俺是一輩子都報答不完啊！你們搞錯了，他是好人，是好人，是好人。」老漢用沙啞的聲音絮絮叨叨地重複著「是好人」三個字，臉頰上還滑落了幾滴老淚，那淚中浸滿了辛酸。蘇童和仇然頓時傻眼了，她們無言以對，她們只傻傻地從口袋中掏出皺巴巴的錢給了瞎眼老漢。

陽光下，四人誰都沒有說話，只靜靜地佇立著，光芒灑在霍依身上，在他那被拉長的影子中折射出了「偉大」的樣子。

差不多，又在同一天，蘇童在學校的公示欄裡看到了這樣一則啟事：

感謝信

陽光下的天使：

您好！雖然不知道您的名字，但姑且允許我這樣稱呼您吧！感謝您給我那麼大的感動！

我是一個來自農村的學生，家裡貧窮，然而禍不單行，前幾天丟掉幾百塊錢，當時，我確實沮喪了好多天，經常一個人在孤獨的黑夜裡躲在被窩裡偷偷地哭泣，無奈，無助。想著爸媽那麼苦命掙錢，而我又這般笨拙，心裡真是有打翻五味瓶的滋味啊！可就在前一天早上，我回到座位時卻驚喜地發現那錢正整整齊齊地躺在我的抽屜裡，雖然錢一分不少，但我知道那明顯不是我原來的錢。不過，那時的我就感覺到了天空不再陰霾，大地不再坎坷，未來不再渺茫，我的生命充滿了希望。

更巧的是，在兩天后，我又接到教導處通知，教導處主任讓我去認領丟失的錢，我看到了我那熟悉的錢包，也看到了我的錢正安逸地「睡」在錢包裡，靜靜地享受著……這時，我才意識到有一個天使正在暗中給我感動。真的很感謝你！我已把我的錢領走，並把另外那份錢交托給教導處保管，而且還說明了情況，現在我正等待著我的天使出現，很感謝你，很想認識你，更想交你這個朋友！

天使，願一份真誠可以換來你這個朋友！最後，再次致以誠摯的謝意！如果您看到了這則啟事，請屈就與我聯繫。

TEL:XXXXXXXXXXX

趙楠

XX年X月X日

蘇童看完這則啟事才恍然大悟，原來她自己真的不適合做「偵探」，一切都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想，幫助趙楠同學這件事可能是霍依「故伎重演」了，聖誕老人式的愛心，毫不張揚的善行。蘇童在又一次看到霍依時問他：「你為什麼總是在陰暗的角落裡投射光明？為什麼總是在最耀眼之處隱藏自己？」霍依淡淡一笑說：「首先，因為我有能力，我父親是做生意的，家境還算殷實。其次，我真的很同情那些弱勢群體，正如《聖經》上所說的‘饑者食之，渴者飲之，病者醫之」，我應盡全力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而這點是我幫助別人的最大動力。至於隱藏自己，則是為了內心的寧靜，簡單說，就是為了我自己，我不喜歡那種張揚的慷慨，也不想活在公眾的關注中，想有一個屬於自我的空間。蘇童，你是不是看到那公示欄上的感謝信了啊？」蘇童點頭說嗯，並趁此機會向霍依道歉，她說誤會他了，他說沒關係，不打不相知。在經過誤會與澄清以後，兩人笑了，笑聲打在樹葉上，震得樹葉格格地響。

風，吹過，抖落了幾片樹葉。樹葉，在空中浮浮沉沉，做起了自由落體運動。樹葉雖脫離了母體，但它大概是快樂的，因為可以自由地完成生命中最後的蹁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