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帆一臉沉思的盯着手術臺上的男人。
他的傷勢很復雜,前胸直至膝蓋一片模糊,大腿處尤其嚴重,碎裂的作戰服混合着碎肉模糊不辨。
他一直睜着眼,眸子凜冽如寒風,要不是偶爾犀利斂眸,透出一絲專注,白錦帆都不曾發現他有在聽旁邊幾位頗有盛名的醫師低聲會診。
手術室裏密不透風,她卻覺得有一股冷風,低低的,呼嘯着躥過心尖。
誰也不敢貿然手術,和這個男人一批送來的傷員全是重要人物,他的傷勢又太過棘手,幾位醫師討論不出結果,又急又緊張,燥得額頭直冒汗。
「傷者看似大面積出血,實際上只有幾處局部大量出血,出血點不明,可在清創時同步確認。」似乎是忘了自己是旁觀醫師的身份,白錦帆一臉沉着的走上前。
「這幾個地方很有可能是出血點的原始部位,清創時需要重點注意一下。」朝傷者身上指了幾處,白錦帆擡起頭,看着還在發愣的幾位醫生,眼裏寫滿「還有什麼疑問嗎」!
她臉上的自信吸引了謝庭屹的目光,而她也很快察覺有人在看自己。
白錦帆下意識的顰眉望過去,那雙隱匿着深淵般的眸子,看得她心頭一個顫慄,像被抓包的犯錯者,「唰」的紅了臉……
尷尬的咳了咳,白錦帆暗地裏定定神繼續說道,「病人傷勢重而復雜,清創時要特別小心,我沒主刀權,需要的話,我可以在旁進行階段性指導。」
誰也沒心思注意她臉上那抹紅,幾位醫師面面相覷,潛意識覺得白錦帆說的是對的,但又忍不住質疑道,「你有幾成把握?!失敗後的責任誰來負?!」
「我負責!」動了動幹涸到有些脫皮的嘴脣,謝庭屹轉動眼珠,眼神微冷的看着幾位醫師,又似不經意般掃了白錦帆一眼,「大不了就是搭上一條命,只是死在手術臺上,不管怎樣都很值得!」
謝庭屹說完,又微微扯了扯嘴角,語氣毋庸置疑,「按她說的來!」
這就把命交給她?!
低沉得如同奏響大提琴般的聲音,讓白錦帆心頭一顫,驚訝的看他,心道:這個男人的聲音……像山間鬆木中穿過的風,幹脆又迷人。
等她回過神,才發現男人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臉上,像是要看穿了她一般。
白錦帆慌亂的回避着,她努力克制微顫的聲線,「那我先說明一下處理方法……」
雖然在場的醫師們都懷疑的看了她一眼,但他們也不再多言,畢竟傷者都自己這麼說了,他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幾個主治醫生們迅速確認了主刀和副手開始做手術,白錦帆一臉認真的在旁盯着,時不時提出幾句指導意見,半秒都不敢放鬆。
別看她表面鎮定,心裏卻有些提心吊膽的。
她也沒有類似的手術經驗,只能搜腸刮肚的利用自己的學識和經驗,有一點兒冒險的意味。
「你姓什麼?!」聽着手術器械聲,謝庭屹躺在手術臺上,語氣平淡得像在問「吃飯了嗎?!吃的什麼?!」一樣。
白錦帆和幾位醫師心裏都繃着一根弦,誰也不敢分神,哪裏會注意到他有說話。
像是不甘心,又像是不耐煩,謝庭屹語氣冷了些,「我在問你話呢,你姓什麼?!」
「我姓白,海天醫院轉職過來的外科醫生,有一年多的手術經驗,今天第一天報到,以後還請多多指教。」下意識覺得自己有被人問什麼,白錦帆脫口而出默背百遍的臺詞。
這是她到崗前設定好的臺詞,想要和新同事展開一個良好的首次溝通,誠懇簡潔又明了。
說完後,白錦帆就愣住了,傻傻的看着男人,又羞又惱的紅了臉。
收到她帶點嬌嗔抱怨的眼神,謝庭屹微微扯動脣角,「我沒問的可以不用回答,這不是小學生背書時間。」
「你是欠扁嗎?!」心裏蹦出這句話,白錦帆咬牙沒說,趕緊小心的四下看看,還好,大家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在手術上,似乎誰都沒發現剛剛的事情。
「爲什麼轉院,有留黑歷史在海天醫院?!」不顧她呆萌又慌張的樣子,謝庭屹面無表情的又找她說話。
「沒有啊,就是好不容易獲得實習主任資格卻因爲太年輕被否定,想找男朋友求個安慰又發現他和女人玩翻滾,一氣之下在一個星期前辭職申請了軍醫……」
自覺的回答着,白錦帆譁啦啦搖頭,聽到他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後才意識到不對,忍不住鼓起腮幫子恨恨的咬脣,然後哀怨的瞪着男人不說話了。
這男人是魔王嗎?!爲什麼他問什麼她都答?!還是在這種情況下!現在是在手術啊!手術!
她的職業道德職業操守呢?!理智呢?!
白錦帆凌亂了……
看到她眼神直愣愣的給了自己一巴掌,謝庭屹微微皺了一下眉,「女人,你是瘋了嗎?!」
面對他的厲聲發問,她一個深呼吸後,再次一頭扎進手術裏,怎麼都不肯搭理他了。
「不要讓我重復第二遍。」謝庭屹又找她說了幾次話,但白錦帆只在和他對視時心虛又慌張的躲過,咬脣的樣子像在說——「那是只臭蟲,是幻覺,不要搭理,不要回答。」
「嗯,很好,不說話是吧?!」謝庭屹吃力的擡起手指,在白錦帆一臉專注的繞到他身邊時,輕輕的碰了她一下。
「你幹嘛?!」覺出不明物體,白錦帆猛地跳開一步。
「找你聊天。」謝庭屹盯着她,語氣不鹹不淡。
「你在手術好不好?!」這什麼病人,太不自覺了。
「我知道,」謝庭屹看她的眼神讓她無語,「知道你還說個沒完,萬一影響到主刀醫生你怎麼辦?!」
「你擔心我?!」
「我……」深吸一口氣,白錦帆認真的說道,「我只是出於醫生本能好心的提醒你,並不是擔心,還有,我比較想打暈你。」
「你不行!」目光犀利的打量過她,謝庭屹一本正經的搖了搖頭,「以你的體格數據分析,落拳力度估計還不如按摩的力道。」
頂着一張紅到耳根的臉,白錦帆雪白的肌膚在毛細孔都清晰可辨的手術燈下透亮得像上好的凝血羊脂白玉,潤澤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