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定昌十二年,榮熙京城內,菜市場。
天,似乎是要變了,空氣中傳來的腥甜氣息令人作嘔。
除去了夏天帶來的悶熱,隨風飄散的樹葉也停了行蹤。
過往的行人紛紛駐足,就連平時的叫賣聲也鮮有耳聞,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小攤。
正是午時。
「時候不早了,行刑吧。」坐在案幾後的安寧王開口道。
看著面前死到臨頭卻仍面不改色的君涼,安寧王心想還是早些把事情敲定了的好,以免夜長夢多。
「王爺生平最忌浮躁,怎的在‘問候’功臣的時候卻如此冒冒失失?莫非是有什麼謀劃不成?」一身青衣直裰的男子搖了搖摺扇道,特地在「問候」兩字加重了音節。
「一個鄉鄙野人,也在這裡評頭論足?」安寧王冷哼一聲,「不過是隨著吾皇學了幾天本事罷了,就在這裡叫嚷?」
「安寧王這話倒是折煞微臣了,我乃先帝選拔的侍讀學士,怎能在您面前造次呢。」沈奕輕飄飄地回了一句。
安寧王不置可否地瞪了他一眼,真是巧舌如簧,還敢拿先帝來壓他。
自從先帝把皇位傳給他唯一的女兒,他就咽不下這口惡氣了。
雖說榮熙開國便是由女帝親自打的天下,但……自己這麼多年來的苦心經營,甚至衣不解帶地照料先帝,不就是想問鼎那個位子麼。
竟被一個黃毛丫頭搶先了?
好在自己那不靠譜的哥哥還是耳聰目明了一回,自己攝政王的位子沒落跑。
安寧王從回憶之中轉過神來,就連這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侍讀學士,都要壓他一頭。
「沈學士,可這廝戕害吾皇,可是不爭的事實啊。」安寧王勾勾唇,這下看他怎麼接。
事到如今,還在狡辯什麼?
卻見沈奕抬腳上前,對著前來圍觀的百姓作了一揖。
安寧王額頭上的青筋突了突,這勞什子沈學士,是要煽風點火不成?
「諸位鄉親,想來大家對於今日即將處斬的這位將軍,定然是有所耳聞吧?」
早有眼尖的人察覺到那披枷帶鎖的人是誰。
「這不是驃騎大將軍,君涼麼?」
「驃騎大將軍威名赫赫,屢立戰功,怎的也能落得如此田地?」
「莫不是驃騎大將軍他造反不成?」
「胡說!驃騎將軍體恤將士,我家那口子正是家裡的獨苗,上戰場前還被驃騎將軍賞賜了諸多財物回家,如此有善心善意的大好人,怎會造反?」
……
君涼嘴角噙了一抹笑,如今被人利用,實在回天乏力啊。
眼見群眾的呼聲越來越高,安寧王有些坐不住了,「沈學士,莫非你是要造反不成?」
「微臣哪裡敢,只是驃騎將軍如今也是即將邁入鬼門關的人了,多少應該把這些話留到閻王爺那裡說嘛。」
安寧王氣急,便拿堂木狠狠地敲了敲案幾。
嘈雜的聲音戛然而止,安寧王見狀,便起身走到那犯人身旁。
「今吾皇身受重創,皆因驃騎大將軍而起,如何斬不得?吾皇性命垂危,叫本王如何與先帝交代?你們眼中還有沒有吾皇可言?」
台下一陣訝然。
只有少數的那幾個戴著斗笠的人,辨不清眉色。
「不必多說,行刑吧!」安寧王將寫有「斬」的權杖扔出。
安寧王勾了勾唇角,派人死死地盯著沈奕的動向。
這沈奕向來詭計多端,不知道又會使什麼花招出來。
便見2劊子手飲了酒盡數吐在了刀刃之上。
周圍響起一陣抽氣的聲音,眾人正屏氣凝神地期待著有什麼轉機。
就在刀口快要貼合君涼脖子的那一刹那。
卻有道聲響,穿梭了整個菜市場而來——
「刀下留人!」